
宁师C65班参观韶山合影留念
(一)志愿风波
遇见宁师,从事教育工作,于我而言,是缘分。
1987年考中专,学校分配给我的名额是广州铁路机械学校。当时,已身患重病的叁舅舅住在长沙,很关心我这个小外甥女,特意跑到市教委去查看招生简章。不看想不到,一看吓一跳:广州铁路机械学校在望城投放的四个名额都是内燃机专业,只限男生,录取比例为3:4。听到这个消息,我人都懵了。那个年代,乡里人出一趟门不容易,摇船架桨,摸不清东南西北。无奈之下,年近60岁的老父亲带着我(还有我表嫂陪同),坐“啪啪车”经铜官改乘船来到望城县城,去找教委负责人。
志愿真的填错了,虽不是我的责任,却让我面临着两难选择:要么去读二中(当时不成文的规矩,中专、高中只能选其一,填了中专的,没录上就不能够进望城一中),要么在剩下空缺的名额中重新选一所中专学校。当时可供我选择的印象中只有株洲冶金工业学校、南京特殊师范学校和宁乡师范。教委的宋老师打量了我一番,说:“妹子去读师范当老师蛮好的呀,相信我,你就填宁乡师范吧,这分数(我去改志愿时,中考分数已经出来了)包你百分之百录取。”就因这“百分之百”的包票,我与宁乡师范普师65班、与教师职业结缘。
(二)忐忑等待
面试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生怕不过关,我事先特意做了准备,当时唱了一首《故乡情》,跳了一曲《小草》的舞蹈,自我感觉良好。面试老师很亲切,笑着对我说:“我们学校又多一个‘英姿’了!”然后告诉我,某班有个周英姿,某班有个吴英姿……听到这话,我悬着的心一下子轻松了。
面试最后一关又着实让我紧张起来。如果没记错,把关的正是石建华校长。他看了看手中的名册,又看看眼前这个老实巴交的女孩,用浓重的方言悠悠地说:“这怕是个只晓得读书的哟……”
“只晓得读书”的我到底会不会被宁乡师范录取呢?
心中忐忑,直到录取通知书送达,这块石头才算落地。
(叁)宁师的兄弟姐妹们

去宁师报到那天,热情的学长在车站接待了我们。入校分班找到班主任,陈瑞堃老师正在填写报到单(或学生证之类,记不清了)。她将排在我前面的同学的性别一栏填上“女”, 发现错了随后改为“男”。我好奇地瞟了瞟眼前这个俊美文雅胜过女生的男生,记住了他的名字(卖个关子,陈老师猜猜他是谁),这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同班同学,他在我心中被定义为“闺阁良友”。
寝室安排在513,开好铺,我就坐在进门右侧的第一张床上。不断有新进来的同寝室姐妹,我冲她们笑一笑。不爱说话的我静静地读着她们的言行举止,琢磨这些姐妹中哪个开朗热情、哪个为人稳重、哪个能干利索、哪个在家定是个娇娇女……还颇有趣。夜幕降临,又开始一个人出神,想念起家人,尤其牵挂妹妹。乡下人爱讲鬼故事,而妹妹偏偏爱听鬼故事,听了之后常做噩梦,醒来总会吓得紧紧地抱着我(有一次,她半夜把我推醒,认真地跟我讲:“姐姐,我刚才看到一个鬼掉到床板缝里去了!”是不是感觉毛骨悚然?)。我是个“懵懂人”,不怕鬼,常安慰她。
印象中我们叁年都住513混合寝室,65班6人,加上64班的4位女生,大家相处愉快。毕业前夕,我们彻夜难眠,我跟杨英说了一个晚上话,知道她家屋前屋后种了各种花儿,很羡慕。毕业后,望城姐妹串过门,同寝姐妹还小聚过一次。
与班上兄弟姐妹的交往亦是随缘,这跟我不爱说话、不主动的个性有关吧。有些同学一直交往几十年,有些同学叁年间很少打交道,毕业后却成为好朋友、好同事。宁师的前两年几乎没交谈过一句话的某同学,却在毕业前成为故事里的“绯闻”主角——善良与关爱是人性中如此美好的东西,为什么要拒人千里呢?这“绯闻”起源恐怕是临近实习时我生了一场病,他送我回家。犹记得生病期间大家点点滴滴的关心与帮助,记得阳光班长主笔的慰问信和你们的签名(可惜老屋翻修,很多珍贵的东西不知去向),记得那年暑假回宁乡转自学考试学籍,一路上粘着李异,直到他把我送到我堂姐家附近……
此后有几年,我一直被各种小毛病缠上,中断了自考,中断了与同学们的联系,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直到学校普及了程控电话,才开始联系大家,走出我的小世界。
借此机会,表达我对大家迟到的感谢与祝福,同行的你们,是镌刻于我青春纪念册中独特的风景。
(四)对于“吃”的记忆
十几岁的人正长身体,爱吃是天性。首先我想说说跟我一个碗里吃菜的姐妹杨妮兰。我没辣椒吃不下饭,偏偏辣椒炒肉要叁毛五一份,舍不得经常吃,我就找妮兰合伙买一份,拌上便宜的青菜,混着吃。妮兰这人,侠骨柔肠,有次上街看电影,遇上些小混混打架,她顶着“红砖石头雨”劝架,吓得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她平时处处都对我很照顾。
再说说分享“妈妈的爱”吧。每一次放假返校的第一天,大家都把从家里带来的瓶瓶罐罐、包包袋袋拿出来分享。各家妈妈都做了好吃的,我印象中宁乡同学带来的山楂糕最有特色,配料丰富,拌有辣椒、橘子皮、芝麻,酸甜香辣。
放假时,我也会带一些宁乡特产回家,因家中有叁个年纪相仿的侄儿、侄女,还有妹妹。印象最深的就是有一次带回宁乡糕点,堂侄女儿嗅到包里的香气,打开问:“英姑子,这东西是不是用来钓鱼的呀?”我说:“钓什么鱼呀?是钓馋猫的。”几只馋猫快活地将东西分食一空。香,吃什么零食都香,因为没得吃啊。
同学们在回忆录中提到的彭爹的卤耳朵、桥头的刮凉粉,我偶尔也吃过,但次数极少,倒是用饭票、馒头票在学校商店里兑换过零食。那时的我又馋吃,又舍不得为吃花钱。
(五)丰富多彩的宁师生活
在求知欲最旺盛却也有些小叛逆的年龄,我们受到了良好的引导,母校注重全面发展的培养模式以及敬业的老师尤其令我难忘。我对同学们在回忆录里提到的很多老师,亦深有记忆与同感,只是难以一一赘述。
宁师的培养目标是合格的小学教师,课程设置特别注重基本功训练:写叁笔字、体育课喊口令、练琴、画国画、编小报……记得谭老师让我们出一份宋体字的小报,我一次又一次被打回重做,经指点才明白宋体就是教材正文的印刷体。为自己的见识浅陋感到好笑之余,我也对教学严谨的谭老师及其美术课心生敬畏。
当年的我真心爱读书,不管天赋如何,什么课都爱上,读课外书也有瘾。宁师阅读氛围浓,很多同学都爱往图书馆挤。我在宁师图书馆借阅过各种版本的《红楼梦》,包括电视剧《红楼梦》的剧本,我如饥似渴地读,直到不得不归还。后来函大进修,我选了湖南师大刘上生老师的《红楼梦》课。一边听课,我一边撰写课程论文,课程一结束,我的论文也上交了,这与自己对《红楼梦》的熟悉程度分不开——青春年少时读的那些书真会浸入骨髓。遗憾的是,当时我选书的视野并不开阔,凭一时兴趣而已。特别感谢陈老师,我利用担任语文课代表送作业之便,常找陈老师借书,陈老师总是笑盈盈地借给我。
在实验室里,我们自己制作过水银镜子;在生物课上,我们用乙醚将蟾蜍麻醉后进行解剖;我们进入学校的语音室,感受现代化教学的魅力;班级活动,我们聆听刘老师的传奇人生和他的哲学,欣赏陈老师爱人海哥帅帅的舞姿;《梁祝》让我们对音乐之美心驰神往,席慕蓉诗歌打动着少男少女萌动的心;每日十五分钟唱歌,叁月叁风筝长长的线牵着我的思念和梦幻;每周看一次电影,我们享受 “罗马假日”的浪漫,有些电影已记不清名字,但“没有泥土哪有花,不见生根哪得瓜”的深情旋律至今萦绕耳畔……
还记得每天清晨的锻练吗?冬天跑步积分是要纳入班级评比的,很多女生绕远路跑到南门桥头去领一个印有“男”字的牌子,我也是其中一个,因为“男”牌可以为班级多加分——同学们集体荣誉感很强,在班级评比中,我班总是名列前茅。
运动会、文艺活动、学科竞赛都很多。我参加了一次生物小论文写作竞赛,记得标题是《稻花香里说丰年》,我那时特别喜欢生物。宁师校庆聚会的时候,我们的生物老师周老师一下认出了我是65班学生,令我很是感动。
(六)“小草”的成长
感恩遇见宁师。宁师教会我真诚做人,踏实做事,学习不辍,一步一个脚印走好人生路。我的从教经历很简单,从小学到初中再到职业中专,教学中很多方面都得益于宁师叁年打下的基础。
四年小学,我什么课程都教过。音乐课能弹风琴,我教男孩子的第一首歌是《亚洲雄风》,教女孩子的第一首歌是《赶海的小姑娘》。说出来怕吓到大家,当年最怵体育的我还教过体育课呢!教篮球我只会两招——拍球和投篮,还煞有介事地跟孩子们说什么“指实掌虚”,哈哈。孩子们对老师一脸崇拜,他们不知道,其实他们的王老师十八般武艺样样稀松。
十年初中,教语文,有时还兼一门“搭头课”,“搭头课”总是不断变化的。最让我嘚瑟的是在南湖中学教生物。我教得兴致勃勃,学生们也学得旗鼓带劲,还考了个全镇第一,我拿到了相当于一个月工资的奖金。后来还教过一个班的生物课,学校的生物学科竞赛获奖榜上,前几名齐刷刷的都是我班学生的名字……不好意思,嘚瑟起来就忘了低调。
进入职中十六年,与语文教学缘定终身,再未改弦易辙。感谢宁师叁年的阅读,为我提供了丰富的精神营养。在此打个广告,欢迎加盟中职语文教师团队。窃以为,做语文老师真是一件划算又幸福的事情啊,分享着自己爱读的文章,顺带领工资养家。职校的语文选文灵活自由,老师们可在规定篇目之外,推荐新作,学生也乐于把他们喜爱的作品,如《叁体》《流浪地球》等推荐给老师,搬上课堂。这份爽爽的工作值得我爱!
在职业学校,课外活动特别多。每当这种时候,师范生的优越感和自豪感便油然而生。教师大合唱?没问题,只要给我们一纸曲谱,保证音准、节奏,什么附点、休止符都可以搞定。我来望城职中很多年后才知道,学校两百余教师中,重要岗位的中层干部,一线教学骨干中的实力大V,有不少都是宁师的校友,我的自豪感简直爆棚了。
是的,当年的宁师学子,虽没机会考清华北大,但很多都成长为政界、商界、教育界的大树,撑起一方蓝天。像我这株小草,亦扎根大地,沐浴阳光雨露而自足自乐。
(注:毕业叁十年,宁师65班筹备同学聚会,大家踊跃撰写回忆文章,心有所感,遂成此篇。)
作者介绍:王英姿,湖南长沙望城人,中学语文教师。有《在经典作品与读者之间架设一座沟通的桥梁》《如何激发职高学生的作文兴趣》等多篇论文获省级以上奖励,有《江城子·玉湖公园赏樱花》《夏居茶亭》等诗词作品见诸《长沙诗词》《望城诗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