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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2020年,是我们师范毕业的第叁十年,也是我们参加工作的第叁十年。而我们正在奔五的坎上,左手青春,右手年华。叁十年的时间,一年年,一月月,一日日,一时时,一分分,一秒秒渐进,犹于从斜度极缓的长坡走下来,使人不觉得其速降的痕迹,不见各阶段的境界。我问,叁十年了,我们的第一批学生的小孩怕是要上中学了。同学李鲲说,他学生的孙子都上幼儿园了。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曾经天真烂漫的少年,变成了慷慨豪侠的青年,渐成稳重老成的中年。上半场哨声终了,或许我们需要这么一场仪式,来告别,来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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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我是一名师范生,可360词条解释说师范生是大学生的一类。不甘心的我问度娘,他这样描述:计划经济体制下大中专院校的师范生由国家包学费、包住宿、每月发放生活补贴,毕业后包分配、有“铁饭碗”和干部身份,尤其是师范类专业比其他专业有更多扶持政策,所以选拔严格,通过者学业优异,中等师范学校、高等师范学校的学生当时受尽了周围同学和家长的羡慕。所谓的当时应该是指从1979年到1999年的20来年。而我,准确地说就是处在这时间坐标中间的一名中等师范生,是四百万中师生的一份子。
1978年改革开放,百废待兴。我们以什么的劲头追赶,负重已久的人们吼出了振聋发聩的声音:发展。运筹帷幄,布局谋篇,百年大计,教育为本。为缓解教育资源的匮乏,改变落后乡村教育的状况,时代选择了我们——初中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被选拔到各个中等师范学校,经过叁年学习直接成为一名人民教师,分配到各乡村小学。我们经霜历雨,兀自成长,似蜡烛燃烧,似星星点灯,用一点点光温柔乡村的夜色,照亮孩子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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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并不如烟。1987年,我十五岁。那一年,我初中毕业。那一年,我措手不及地迎来了人生的高光时刻——考上了师范,吃上了国家粮。在户籍二元,阶层固化的年代,几代赤贫的泥腿杆子终于通过读书的独木桥从社会的最底层挤进了干部行列,这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亲朋好友来道贺,家里也摆起了酒席。说实话,我上师范是没有那么多权衡纠结的。爸爸告诉我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都说女孩越读越不会读,你就争口气吧;邻居说你不想拌禾插田就发狠读书;老师说班上前叁名才能考中专;同学说我人不可貌相。麻雀变凤凰,算也是众望所归。时代选择了我们,我们选择了生活。
带着泥土的芬芳和质朴,带着对未知的好奇与不安,带着户口迁移的证明,我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远行。从村码头坐汽车到长沙火车站,再坐12路公共汽车过河到溁湾镇,爸爸妈妈带着我上了一趟随叫随停即停即走的中巴车,沿319国道一路向西。车停,有一个女的下车,她说“到我屋里来耍”,当然不是对我说的,可那转音至今还是那么清晰。五里不同音,十里不同俗。那一声“耍”,提醒着我I’m five hundred milesfrom mydoor,也成了我所有对于宁乡记忆的起点,为我接下来三年的宁师生活做了注解——我是真的在宁乡耍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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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宁乡大街拐进一条长长的巷子再跨过一条小溪才就到了学校。拱形的大门上头嵌着“寧乡师范”四个大字,是谢觉哉的手记。大铁栅栏门敞开着,叁叁两两的人穿进穿出。进得大门,左边的楼是两层,红砖木制,长长的走廊支着很多柱子。右边的楼高六层,只看得到一排排敞开的窗子,那是宿舍楼。不曾想两个学生边走边聊最寻常的路过,却吓得我背上直冒冷汗。因为,他们说的我一句也听不懂,因为他们的英语都好到了可以自由交流的地步,惊叹膜拜加惶恐不安……要知道我还是英语老师的最爱啊。也不晓得当时是什么逻辑——听不懂的话都是英语!想想毕业后我之所以选择当了一名英语老师,原来,原始的动力在进校门的刹那就已注入我的潜意识——那可怜的未被处理的内心的小惊吓!
就这样咋咋呼呼地来到校门正对面的礼堂报到。班主任,喻老师,满面笑容地接待了爸爸妈妈和我:”我们班元首来了,欢迎啊”。“元首来了,来看看”。班主任热情洋溢的欢迎词,引来了很多老师的目光,更有老师凑了过来。我还认出了当初来县里面试我的禹老师,普通话说得极好,衣服也很干净整齐。记得他要我“以来的路上见闻”为题做一篇口头作文,我张口就来。明明是爸爸骑单车送我去的,我却说成了坐公交去的,还顺势编了一个感人的故事。没办法,作文选刊看多了,幸好老师没有纠结于它的真实性。被围观,还是被老师围观,我很不以为然,因为那时还掂不出元首的份量。后来有位高年级的男同学问过我元首是不是你的笔名,还因为上课睡觉被生物张老师打击过:那睡觉的是谁呀?怕是同学们的齐声回答火上浇油,使得他气不打一处来:元首,你还元首,我看你就是一个瞌睡元首。无知者无畏,反倒是现在,我特别不情愿告诉人家我姓什名谁。年纪越大越心虚。
报完到,我领了铺盖一套、洗漱用品一套,四方小板凳一张,还有学号一个——6202。喻老师怕是看了相给我分配了这样号码的。这个学号伴随了我们叁年,我也“二”了叁年。每次考试老师说按学号来,我就紧张。当时也没有和美子(01号)交流过心得,只是一个人闷着心里打鼓。现在想想,天生万物都是从一开始,你一个“二”怕啥呀。
还是报到那天,还是因为名字,走进寝室我就犯了“二”。寝室在四楼,四合院靠西边的四楼,413。六张上下床,十二个铺位,十个住人,两个放东西。上下铺提前分好了,有名字贴在旁边。我一个床位一个床位查看着名字,越读心里越发毛:胡远征,杨立,胡细良….不会吧,这学校男同学女同学住一个寝室啊?一边小怕着,我还是一边努力说服自己:没关系的,大家都这样,也没什么好怕的!大有豁出去了的架势!估计那会情窦也未开,情急之下也没想那么多。人总得适应环境吧。
那天我穿的是白衬衣黑裤子——当时审美的标配,懵懵懂懂也没有半点离开家的不舍。倒是爸妈不放心,安顿好我后还特意跑到街上买了一个黄色的解放军书包给送回来。晚上班主任喻老师到寝室组织大家开了个会,我被推选当寝室长,第一个任务就是给同学们配钥匙。用着这片钥匙,我们打开了一张门,一张风景各异又心灵相通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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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师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因为肩负振兴乡村基础教育的重任,我们拼命成长,老师也卯足了劲。
“学高为师,身正为范”。思想政治教育是摆在首位的。学校实施的是半军事化管理,学生自主管理。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在宁师的早晨是被一声声哨响唤醒的,紧接着铃声喇叭声脚步声催促声一轰而来——洗脸刷牙下楼梯跨台阶冲操场。从来早起就是需要一番思想斗争的大事,更何况不是被梦想叫醒。手忙脚乱拖鞋垮袜,眉眼不睁的窘态也是常有的。做操是轻松的,冬天还要被拉出去绕城跑。寝室内务时刻接受检查,毛巾挂成行,水桶摆成线;门框窗户不能落灰,零碎杂物全不能显。班级小扫除,校园大扫除,清沟道挖操坪栽草种树。文明班级评比、文明宿舍评比、个人操行评定,加一分是荣誉,扣一分是粮票。那时我们的伙食费是由国家补贴的,学校以每个学生每个月36斤粮票,28元菜票标准按月发放。床铺不整理,扣操行分;上课迟到旷课,扣操行分;打架骂人谈恋爱,扣操行分。扣一分,直接扣减当月伙食费。学生科的老师很严肃,学生会的干部也很能干。
“全科教育,素质养成。”乡村小学需要的教师不要专和精的学科背景知识,而是需要广泛的知识领域,扎实的专业技能,一开始我们的定位就很准。思想政治、语文(文选和语基)、数学(代数与几何)、物理、化学、生物、历史、地理、心理学、教育学、体育、音乐、美术、教材教法等十多门必修课程,没有主副之分。早自习练习普通话,中午写半小时毛笔字,晚自习前再唱半小时歌,然后可以选择教室自习或去琴房练琴或去阅览室看书,只要在黑板上写明去向就可以。每周末一次集体电影,而且是在县城电影院观看。还有各级文艺演出、排球比赛、兴趣爱好班等等。因为没有高考的压力,文化课的学习不会成为负担,更多的重点是兴趣爱好和特长的培养上。以至参加工作后,学校缺少什么学科老师,我们就可以教什么。就算到今天,我还记得曹素功明暗五调子中央“颁”,认得出宫商角徵羽,记得苏霍姆林斯基——跳舞不行,因为舞蹈是体育老师教的。而且我体育也差,跑步不及格投铅球砸脚。体育老师说我懒,腿那么长怎么就跑不动。我也不明白,我也不甘心——常年因为体育补考只能勉强评为乙等叁好学生。多年以后,我听到一位心理学大咖的演讲。他说有些男孩女孩在学业上很优秀,但体育成绩总是不能达标,这是因为他们赋予了运动以反抗父母的意义,因为他们的父母只在乎学习,所以他们不自觉地压抑了自己的运动能力。
“欢笑泪水,都是获得”。相遇时我们十四五岁,毕业时也才刚刚成年。走路都带跳的年纪,感动来得很容易,浪漫也还很便宜。身体在直长也在横长,一年土二年洋叁年不记得爹和娘。在拳打脚踢和爱恨情仇的武侠江湖里、在烟雨蒙蒙和蒹葭苍苍的水中央,白衣黑裤的少年变成了裙裾飞扬的姑娘,有了低头的娇羞;变成了血气方刚的小伙,有了沉思的目光。草坪上有人抱着吉他在悠悠地唱,笔记本里有人留下朦胧诗几行。文选老师明显年纪偏大,他气愤地抖着本子说这是什么诗啊,充其量散文提行。风烟滚滚唱英雄,亚洲雄风震天吼;心中有个太阳,头上系根飘带;学习雷锋好榜样,高山下的花环闪闪亮;翻翻围墙拉拉手,摔个热水瓶打场架,再来一碗九月九;青橄榄的涩,红蔷薇的刺,弯弯的月亮,还有风中的叹息……各种看似独立的事件和符号都藏着我们青春的密码,饱满着我们的人格。
“阴晴圆缺,略有遗憾”。宁师叁年,学校不鼓励学生自考,也没开英语课,说是要让大家安心乡村扎根乡村,说是乡村小学教师不需要高学历不需要懂英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学期的期中考试时间一定是和自考的时间撞在一起。有几位胆大的外出自考错过学校期中考试被拉出来示了众。前几天看电影《夺冠》,郎导执教中国队之始深情地和队员回忆过去:那时候(郎导年轻的时候)有外国人问我为什么中国人比赛一定想赢?我说是因为我们内心还不够强…我略有所思。毕业赠言,喻老师写到:做命运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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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手自兹去,萧萧斑马鸣。我又回到了曾就读的乡村中学,成为了一名中学老师。同去的四位新老师中,有一位是浏阳师范毕业的。我教英语、生物和音乐,浏师毕业的教物理和美术。至此,同学们都如蒲公英的种子散落在或贫瘠或肥沃的土地,有了各自的人生轨迹!
我颤颤兢兢如履薄冰。说我没有底气吧,多少还有点。早在宁师读书时爸爸受他朋友的启发,就给我买了一套许国璋编写的英语教材(共六册),鼓励我自学,说以后会英语大有前途。说我有底气吧,还是很心虚,毕竟中师叁年没上过英语课。时代抛弃你的时候,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我们只有努力奔跑,才能留在原地!后来在不同的学习生活工作的阶段,遇过来自不同地区的中师生,凭着师范的暗语,我们惺惺相惜。
沩山苍苍,沩水泱泱。母校不似从前,中师生也成为了历史。百度的描述多少有点落寞和悲情。有人说我们是被埋没的一代,有人说我们是错过清华北大的学霸,也有人说我们是中国腾飞的垫脚石。问天问地问夕阳,天上有没有北大荒。高高的白桦林里,有我的青春在流浪。
感谢给予我关心支持和帮助的老师和同学们!
感谢尝骋的鼓励,他说:你想写就写,很好,不需什么目的。人生确有必要回顾和记录,反刍是可以得到和吸收人生养料的!我是中师生,感同身受。我们这样的一个类群有特殊的个人素养和历史贡献,需要自己说好自己的故事!
感谢岁月!